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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黯淡的月亮

    新元506年夏

    初阳太平坊

    夜黑风高,长街红灯明亮如火,高楼之上妖艳的女子语笑卿卿,衣冠楚楚的公子们各个喝得醉醺醺的,东倒西歪。

    吉光一袭黑衣,隐匿在街尾破烂高楼的檐中梁上,胸前带着一颗暗紫色的海蜃珠,黑色的布巾裹住她的头发、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淡漠的双眸,苍白肌肤上,暗绿的鱼鳞。梁下不时有人走过,却无一人察觉梁上有人,吉光像只蝙蝠,黑夜成为她最好的工具。

    时间一点点过去,街上如织的人流慢慢稀疏,夜风渐凉。吉光的衣襟被寒风吹入,起了一片鸡皮疙瘩。她的眼睛始终定定的锁定长街,她现在是涉猎状态。

    终于,猎物出现了。一身红衣的陆求缘在侍从们的搀扶下走的踉踉跄跄的,红红的灯光照下来,他像染上一层鲜血,妖艳的红色溢满,即将流出。这行人慢慢的从碧绿的高楼下来,慢慢的穿过长长的红灯,慢慢的走近街尾,慢慢的走近吉光的猎爪下。

    吉光冷眼盯紧猎物,瘦销的手指捏诀,催动胸前的海蜃珠,淡紫的海雾平地而起,笼罩住这行人,侍从们惊呼声响起时,红衣的陆求缘不见了。他们看不到的梁上,吉光也原地消失,不见了,只在原地上出现几枚暗绿的鱼鳞。

    初阳码头的另一侧是一片巨大海湾,礁石嶙峋,海浪滔天,海雾总爱在此处驻留,所以这儿少有人来,但偶尔有鲛人们来这儿求偶。

    **的陆求缘在一块平缓礁石上躺平,四肢被卸下关节,只能挪动脖颈,大张的口只能看到雪白的牙和涌出的鲜血,没有舌头。暗紫的海蜃珠散发着光,悬浮在他额前,他两双红彤彤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,凸起的眼珠好像要掉出来,嘴巴一直在嘶吼,全身不停在颤栗。

    吉光笔直的站在不远处,双手贴着裤子,捏紧拳头,指甲已经完全泛白,嘴唇也被牙咬得发白,从远看就像一根直挺挺的棍子。

    “父亲,你在做什么,你不是让我抓他来清除记忆的吗?”

    “他该死,女儿,”陆锏向她走来,高大的身影挡住天上黯淡的月亮,厚大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头,“他要泄露你五灵根的秘密,他要毁了你归化境的前途,他要窃夺你向上爬的前程,这是我的逆鳞,他不能怪我手狠。”陆锏嘴角笑得弯弯的,“你是我最疼爱的人,你的前途在这世上是最重要的,任何人,都没有资格破坏!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睁得像个铜铃,黑黑的瞳仁完全露出来,狠厉的光直白的映入吉光的眼底,令她心头发凉:“父亲,我不需要,我不需要死人给我保守秘密”

    “吉光,你以后会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从来都明白,父亲。陆求缘会把我废灵根的事泄露出去,呵呵,泄露了又如何,我会怕吗?”吉光双眼明亮,月光都不及她,“陆氏一族,有几人比得过我,没有。即便取消我的名额,要重新选拔,我也是最强那个。父亲,我不屑于用阴谋诡计,更不希望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,杀害自己的侄儿,原因还是为我好!”这份爱不过是把枷锁,把我捆住你身边,但我陆吉光是自由的。

    海雾愈发浓了,陆锏的脸在雾下模糊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不屑,所以一切黑暗手段由我来做,我会处理好的。捣毁神魂是鲛人族处理负心人的刑法,同时也是毁尸灭迹最好的办法。你看,小光,他的神魂要完全散了。”

    吉光扭头看向礁石上的人,陆求缘瞳孔已经完全涣散了,口吐的鲜血已经打湿他凌乱的发,狼狈不堪,眼前只能算一个人型躯壳。死人她不怕,但是她讨厌这种死法,明明与她无关,以爱的名义,强加罪名,给她扣上杀人犯的身份。她长长叹气:“你早点脱身也好,不用再受折磨。”心底悲凉,陆求缘不用再想加害旁人,旁人也加害不了他,死了,也可以干干净净,亲族如何,利益如何,都化为虚无。

    陆锏看着礁石上的人咽下最后一口气,扩散的瞳孔映着天空的月亮:“你已经懂事了,有自己的想法,不再听我的话了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,父亲说笑了,”吉光苦笑,“我还是您女儿,我知道父亲你要的。你要我成为一个强者,一个所有人的仰望的强者。我现在一直在变强,但是,”她直直看着陆锏眼睛,陆锏想要扭头,却发现自己无法离开那双眼睛,“成为强者的路,我要自己选,自己决定怎么走,即便这条路再苦再累,我跪着也一定会走好走远。父亲,你不必再操心了,以后,我不会再为你做事,我会光明正大的成为一个令所有人都仰望的强者,不单是父亲您。我回去了,父亲你也早点回家。”

    说完她率先离去,海风吹拂她长长的发丝,露出那张坚毅的面庞,仔细看她与陆锏非常像,一样的剑眉星目,但又截然不容。吉光是冷傲的,直挺的腰板支撑的是她的傲骨。陆锏看似高傲,但脸上多出的横肉,无时无刻不再述说,他已经黔驴技穷了,此时唯有鬼蜮手段还能给他底气,这正是陆吉光不需要的。

    吉光走了,海滩伤只留下陆锏怅然的脸,陆求缘孤零零的尸体,一路零零落落的鱼鳞是从她身上掉落,这是从昨日那位鲛人女孩尸体上取下的。

    夜凉如水,一样黯淡的月亮照着两边的人。

    上启天雍宫齐芳台

    殿阁高筑,最顶端的天台上,天雍宫的两位殿下相聚饮酒。姜玠面栏而站,徐徐晚风轻轻吹拂他墨紫色的长袍,发出飒飒声,天雍宫东面一处繁华之地此时正红光四射,明明离他还有几里,鼻尖却仿佛能闻到血腥气、火焰燃烧后的,烟尘气息,耳畔能响起声嘶力竭的呼救声、刽子手的嬉笑。

    “兄长,自此夏氏一族断后,韩氏成为替死***皇其他子女失去帮扶,无暇与你相争储君之位。我下月便回师门,无事不会回来,你的位置是稳定的。”

    身后的高大男子喝完壶中最后一口酒:“七弟修为高深,所思计谋向来独到,鳞甲卫办事也得力。夏氏韩氏乃二弟、六弟的妻族母族,此番两家虽然没有覆灭,但也只能苟延残喘,他们的助力也算废了。”

    “啪”手一松,酒壶掉落在地,碎了。

    “只是,我们这么做跟小人有区别吗,挑拨二弟、六弟争斗。”

    姜玠从桌上拿了壶酒,拔开塞子给他:“区别?小人,君子,都不过是个称谓,我要的是结果。”

    大殿下姜琪接过酒猛往嘴里灌,“呵呵,你说的都在理,我哪儿都不如你!”拿着帕子擦干嘴边的酒,“我听母后说你退了逸林他们,他们几个怎么惹你了,到底是母后娘家人,是我们天然的助力,到你师门也能成为你的帮手。”

    姜玠撩开衣摆与他相对而坐:“就他们几个,呵,拖后腿还差不多。逸林资质中庸,让他去息煌跟魏芒作伴,年龄到了正好把魏氏的长女娶了。至于助力,我已经找到了。虽然出身不显,但是资质却是少有的好,为人也通透。”